你聽懂刀郎的新歌了嗎

憑藉《2002年第一場雪》、《披著羊皮的狼》以及《情人》等經典歌曲爆紅的中國歌手刀郎，神隱10多年不曾公開露面。上月末，沉寂多年的刀郎突然在7月19日推出新專輯《山歌寥哉》，重新回到了大眾視野，其中的一首新歌《羅刹海市》一經發行，就在華語網路上引起了軒然大波，頻頻登上熱搜。在網絡上的播放率, 至今有認為已超過170億下載收聽。健力士大全因為沒有人申請, 所以未列入內, 但這首歌曲, 在中國已變成街知巷聞, 卻是不爭的事實。

要知道《羅刹海巿》這現象,真的要仔細看一下這一首5分鐘歌曲的歌詞, 到底表達了甚麼?

《羅刹海巿》 歌詞 刀郎

(一)羅剎國向東兩萬六千里

過七衝越焦海三寸的黃泥地

只為那有一條一丘河

河水流過苟苟營

苟苟營當家的杈桿兒 喚作馬戶

十里花場有渾名

她兩耳傍肩三孔鼻

未曾開言先轉腚

每一日蹲窩裡 把蛋來臥

老粉嘴兒多半輩兒

以為自己是隻雞

那馬戶不知道他 是一頭驢

那又鳥不知道它 是一隻雞

勾欄從來扮高雅

自古公公好威名

哎…………呀

( 間 奏 )

(二)打西邊兒來了一個小夥兒

他叫馬冀

美丰姿 少倜儻 華夏的子弟

只為他人海泛舟搏風打浪

龍游險灘流落惡地

他見這羅剎國裡常顛倒

馬戶愛聽那又鳥的曲

三更的草雞打鳴當司晨

半扇門楣上裱真情

它紅描翅那個黑畫皮

綠繡雞冠金鑲蹄

可是那從來煤蛋兒生來就黑

不管你咋樣洗呀 那也是個髒東西#

那馬戶不知道它 是一頭驢

那又鳥不知道它 是一隻雞

豈有畫堂登豬狗

哪來鞋拔作如意

哎…………呀

# ～ #(重複一次)

愛字有心 心有好歹

百樣愛也有千樣的壞

女子為好 非全都好

還有黃蜂尾上針

西邊的歐鋼有老闆

生兒維特根斯坦

他言說馬戶驢又鳥雞

到底那馬戶是驢 還是驢是又鳥雞

那驢是雞那個雞是驢

那個雞是驢 那個驢是雞

那馬戶又鳥

是我們人類根本的問題

《羅刹海市》講的是什麼故事

這首歌的故事, 對中國人來說, 並不陌生。 它取材於清代作家蒲松齡《聊齋志異》的故事《羅刹海市》，是一個短篇小說, 由於是幾百年前的作品, 並不容讀。《聊齋志異》是鬼怪故事, 作者蒲松齡的仕途失意, 收集了不少神怪故事, 寫成《聊齋志異》, 用這一個不真實的世界, 來表達自己對社會各種光怪陸離現象的不滿。《聊齋志異》的不少故事, 也被改編為電影, 不少也很賣座。

《羅剎海巿》主要講述了一個「以醜為美」的世界裡發生的故事，內容極具諷刺性。小說的開頭先介紹了我們的主人公馬驥——一個異常俊美、風度翩翩、喜歡歌舞的美男子登上出海的商船，一陣大風過後，來到了羅刹國。羅刹國是一個很特別的國家，那裡評價人的標準和我們的不太一樣。長相越醜陋，越會被賦予更高的職位，長相好看的，反而會被認為不吉祥。歌詞裡有幾句這樣唱道：「打西邊來了一個小夥兒他叫馬驥，美豐姿，少倜儻，華夏的子弟，只為他人海泛舟搏風打浪，龍遊險灘落惡地，他見這羅刹國裡常顛倒。」

後來，馬驥因為自己的才華被執戟郎賞識，於是執戟郎尋找機會將他引薦給了皇帝。可沒想到，還沒見到皇帝，大臣們紛紛提出反對意見，因為他們認為馬驥長得實在是太醜了。這一次，覲見皇帝宣告失敗。有一天，執戟郎和馬驥兩個人喝酒，把煤灰塗到臉上扮起了張飛開始舞劍，執戟郎認為這樣很美，就讓馬驥按這樣的扮相再去覲見一次皇帝。後來，馬驥果然得到了重用。《羅刹海市》這首歌中，引起廣泛討論的「馬戶」和「又鳥」的故事，「三更的草雞打鳴當司晨」，都是在表達羅刹國的顛倒黑白。歌詞通過描述羅刹國這個虛構的國家，也揭示了當時社會中的種種弊病。

以《羅刹海市》為腳本改編的刀郎新作一面世，就被廣大網友各種花樣解讀，相關話題持續高熱。許多網友認為，這首歌矛頭直指早年曾批評過刀郎音樂的那些著名歌手，是刀郎的一次「快意復仇」。甚至有人根據歌詞強烈的嘲諷與批判性，將刀郎封為音樂界的「魯迅」。犀利的歌詞和朗朗上口的旋律讓《羅刹海市》大紅大紫，不僅攪動了中國音樂、戲曲、評書、相聲等藝術形式，還吸引了大批網紅和線民加入傳播、翻唱，就連不少大學教授和經濟學者也加入評論大軍，對歌曲進行解讀和引申。

歌紅的弦外之音

面對網民的各種解讀和想像，刀郎方面表示，不打算對歌詞進行回應。這顯然是明智的表態，因為任何解釋都可能帶來負面效果。其實，《羅刹海市》歌詞中的最後一段，已經給出了某種答案。歌詞引出西方著名哲學家維特根斯坦，點出「那馬戶又鳥，是我們人類根本的問題」。維特根斯坦曾說過：「語言對於世界的真相，在揭示的同時也進行了遮蔽。」他認為，對於世界，如果說不出來，就最好保持沉默。至於《羅刹海市》到底諷刺了誰，顯然是見仁見智，沒有也不需要有明確答案。它可能諷刺了某些人，也可能諷刺了所有人，這或許正是它自帶流量的密碼。

其中，最主流的解讀是這首歌曲的迅速走紅被視為對當下中國大陸社會「光怪陸離，黑白顛倒」現象的影射，一句「畫堂登豬狗、鞋拔子作如意」堪稱最近20年大陸樂壇最有震撼力的填詞。歌詞中還寫道：「那馬戶不知道他是一頭驢，那又鳥不知道他是一隻雞……」從「指鹿為馬」到「指鼠為鴨」，再到「指驢為雞」，這些無厘頭段子很難不讓人聯想到對中國社會的暗諷——這個世界亂套了。歌曲在網路的走紅也側面反映出中國民眾對中共政權的憤怒程度，只是無奈于現實原因，只能通過這種反諷的方式以表達和發洩無法直言的情緒。

一首歌幾日內引出各種版本的改唱就好幾十種，引起巨大震盪，恐是中國歌壇近年罕見的現象，其影響力也遠遠超出了樂壇。喜歡或不喜歡，都在其次，價值高低，評論家或可各執一詞，然其震撼力量，凡傾聽者，都遭席捲，點擊量沖天，真有一種發自當下社會的深沉底蘊：社會的黑白顛倒，民間的呼吸、怨氣、怒氣，無一不在其中。彷彿在上個世紀曾經風靡前蘇聯、東德的諷刺性政治笑話，民眾以一種非常強烈的民間文學來表達他們的憤怒，因為沒有其他管道。

矛盾積怨的出口

《羅刹海市》引發了無數共鳴，很多人認為這是一首亂世之歌，今日中國，雖然並無大規模流離失所，亦無盜匪四起，烽火連天，但卻是一個憤怒與無奈並存、人們愈感疲憊無力的社會。嚴酷統治下表面的整齊劃一，即使遭遇三年嚴酷清零，大白橫行，民不聊生，人民也不敢輕易越矩。這樣的社會無疑是積怨極深，憤怒極深，壓在看不見的底處。刀郎的歌曲，給千百萬被侮辱與受損害者宣洩對社會不公的怨氣，創造了一個恰逢其時的機會。

如同去年在香港引發爭議的「羊村繪本案」判決，香港國安法官以發佈煽動刊物罪判處五工會領袖各囚19個月，是香港當局利用法律打壓異議的實例。而引發爭議的故事，講的無非是以羊和狼作為兩個族群和各自的生活，而故事中則以牧羊人影射香港行政長官是狼族派來的臥底，目的是為了逐漸控制羊群的生活，最後因為羊群受不了新的牧羊人設下「狼羊規則」而為自己的族群反抗。而判決結果無疑讓人們看到香港這座城市的言論自由已經蕩然無存。

「羊村繪本案」出版人及作者被定罪入獄, 而《羅剎海巿》卻仍在中國播放, 令人不禁想到, 為甚麼香港會比中國更嚴苛對待, 這些具諷剌性的文藝作品?

不過細想, 香港與中國兩個社會情況並不相同。 《羊村繪本》的出版時期, 正是香港2019年社會抗爭高峰期, 執政者認為這是正面挑釁及削弱管治者權威的有意行動。正因為如此, 管治者用嚴苛法律來打壓, 達到政治目的, 並且重塑告香港的生活模式, 起的作用是要向香港人展示社會內甚麼事情可作, 甚麼事情不可作。這些都與西方社會管治者要在的法律容許下管治並不相同。

《羅剎海巿》雖然在中國爆紅, 也很清楚爆紅原因, 是能觸動社會對當權者的不滿, 但卻沒有一點帶來社會回應的行動。這可能表示中國這一個社會, 國民已習慣適應了當權者的管治模式, 《羅剎海巿》的流行, 並不會帶來社會不安。相反, 有人可能會認為, 《羅剎海巿》的流行, 可能讓社會的不滿有一點宣泄, 會不會令到社會更加安定呢?

在一個民主社會，諷刺時政的文藝作品比比皆是，既是引發當權者反思當下的政策實施效果，也是普通民眾合理疏導負面情緒的出口。只是這一點在當下的中國社會顯然不成立。近兩個月來，中國發生了若干災難事故，而官方第一時間往往是隱瞞，實在瞞不住了，引發群集輿論效應，便出動員警「維穩」，不讓受害者鬧出亂子來，而這種做法往往種下更巨大的不安因數。但是中國普通民眾又能做些什麼，對現實生活往往無力改變，只能集體批判一個虛幻的大羅刹國，這無疑是一種更大的悲哀。

文/本刊編輯部

圖/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