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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寫人心

澳大利亞墨爾本錫伯聯誼會會長拓永浩

錫伯語滿語專家  創作不輟的畫師

——澳大利亞墨爾本錫伯聯誼會會長拓永浩

 

採訪/撰文/攝影:嚴程鋮

 

居住在墨爾本東部地區的拓永浩老人,正過著愜意的退休生活,養狗、種菜,有時畫幾幅油畫。或許大多數人不知道,他是澳大利亞墨爾本錫伯聯誼會的會長,更是目前很可能不足100位能夠流利聽說讀寫「滿語」的人之一。他的民族用傳統的語言,其實應該稱之為鮮卑族,而他本人則是鮮卑族大名鼎鼎的拓跋氏的後人。

精通滿語的錫伯族老人

聯繫拓永浩,是因為聽說他是一位能夠流利聽說讀寫「滿語」的專家。滿語,又稱滿洲語,是滿族人的母語。在清朝,滿語被稱為清語、國語,具有官方語言的地位。不過,稍微查閱一下資料就能夠知道,自清代後期開始,大量滿族人只會說漢語,滿語逐漸式微。今日滿語的母語使用者總數在五十人以下,大部分居住在黑龍江省齊齊哈爾市富裕縣友誼達斡爾族滿族柯爾克孜族鄉的三家子村。滿語因而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重大危險」級別的瀕危語言。有鑒於此,能够在澳大利亞見到這樣一位老人,其實也是一種幸運。

話題從滿語開始。出乎意料的是,拓永浩並非滿族人,他家中牆上挂著的全家合影上,標寫著每個人的姓名,他本民族的名字就叫作「拓跋永浩」。看到這個名字,大多數人肯定很快能想到,這應該是一位鮮卑族的老人!在今日中國官方認定的五十六個民族當中,並無「鮮卑族」,卻有一個發音非常接近的民族——錫伯族(Sibe)。沒錯,錫伯族就是今日的鮮卑族,「拓跋永浩」也毫無爭議的就是鮮卑族拓跋氏的後人。

談起民族的歷史,拓永浩可以滔滔不絕地談上一陣。鮮卑族正式登上中國歷史的舞臺,是南北朝時期的北魏(雖然之前還有很長的歷史,但留下的記錄比較少)。北魏是由鮮卑族建立起來的,鮮卑族的拓跋氏曾經是北魏的王族,在中國歷史上佔有很重要的地位。大概在3世紀末的時候,鮮卑族佔領平城(今山西大同),並在此建都。在拓永浩的家中,挂著一張「拓跋氏現代家譜」,將北魏第三任皇帝——太武帝拓跋燾尊爲家族始祖。

隨著歷史的演進,留在中原的鮮卑族人逐漸和漢族以及其他民族融合,而留在中國東北地區以及今日俄羅斯西伯利亞地區的鮮卑族人,則長期保持著民族傳統,他們能騎善射,驍勇善戰。到了清代,滿洲皇帝爲了改善西北新疆地區的安全問題,征發鮮卑族勇士到新疆戍邊。1764年農曆4月18日,1018名鮮卑族官兵連同家屬4千余人,經過長途跋涉遷徙到了新疆屯墾駐防——今日新疆伊犁州察布查爾錫伯自治縣的錫伯族人,即是當年4000軍民的後裔。

鮮卑族的去向,可能是中國歷史上最有趣的事情之一。由於北魏時期,鮮卑族政權采取了比較激進的漢化政策,令中原地區的鮮卑族逐漸與漢人同化,而留在東北廣袤地區的鮮卑族人,由於不同民族之間的衝突,逐漸分散,鮮卑族的觀念開始淡化。在今日的現實當中,有兩個鮮卑族的痕跡,其一是俄國人管滿洲叫Manchuria,意思是滿洲人居住的地方,而俄國人嘴裡的 Siberia,其實就鮮卑人居住的地方,只不過譯者已經沒有了鮮卑族的概念,才生硬地翻譯成了西伯利亞。錫伯族的英文名稱叫 Sibe,其實就是鮮卑的意思,也是因爲在近代確定民族的時候沒有考慮到鮮卑族的問題,起了一個新名字。

今時今日,錫伯族的族人也走向世界,在澳大利亞也有大約100多位錫伯族人,雖然聽上去人數不多,但其實比例也不少——同比來說,相當於近百萬漢族人在澳大利亞。幾年前,成立了墨爾本錫伯聯誼會,該會的宗旨是要聯絡、團結所有生活在墨爾本的錫伯人以及對滿語文並錫伯文化感興趣的朋友,支持多元文化政策,促進錫伯文化的傳承,爲澳洲的繁榮做出貢獻。拓永浩擔任會長,為聯結在澳錫伯族人的情誼做一些工作。

 

錫伯語和滿語的親密關係

拓永浩和錫伯族的淵源令人大開眼界,不過仍然還要瞭解一下,爲什麽拓永浩可以流利聽說讀寫滿語。拓永浩介紹說,在歷史上,錫伯族的祖先們使用過的主要語言有東胡語、鮮卑語、室韋語、接著與契丹語、女真語、蒙古語、漢語、滿語等語言之間發生密切接觸,先後吸收這些語言的一些詞匯,尤其是滿語和漢語對錫伯語的影響很大,在錫伯語中存在很多滿語和漢語的借詞。錫伯文是在滿文的基礎上改進創制的拼音文字。1947年前,新疆的錫伯族主要使用滿文。1947年,錫伯索倫文化協會在伊寧市召開的會議上推出了在滿文基礎上創制的錫伯文方案。所以,錫伯文是在滿文的基礎上加以改進創制的拼音文字。

今天的學術界一般認爲,清初的錫伯族使用一種「非清非蒙」、大量融合蒙古語和滿語成分的語言。歸附滿族後,由於雙方語言十分近似,因此很快地大規模借用了滿語。現在通行的錫伯語就與滿語極其相近,黑龍江富裕縣與新疆察布查爾三百多年來都沒有溝通,但三家子村老人的滿語可以與察布查爾人的錫伯語毫無困難地交流談話。

錫伯語還有自己的文字。1947年,新疆錫伯族在滿文的基礎上,改變部分字母的形體,增删一定音節,形成錫伯文。錫伯文從上至下直書,行款由左向右,使用中文標點符號。察布查爾錫伯族自治縣的錫伯族小學開設錫伯語言文字課。新疆人民出版社設有錫伯文編輯組,出版錫伯文圖書。《察布查爾報》是世界上僅有的一份錫伯語報紙。

也就是說,現代錫伯語和滿語存在非常高度的相似性,這也給中國的歷史文化研究提供了一個意外而難得的契機。拓永浩說,由於滿族在近300年的時間裏入主中原,建立清朝,因此也遺留了大量的滿文檔案。但近代滿語滿文趨於式微,能夠流利聽說讀寫的人少之有少,導致大量的檔案無從解讀。不知道為什麼,新疆錫伯族的錫伯語教育,卻在近代保持著很高的水平,數萬錫伯族人不但以錫伯語為母語,更擁有錫伯文的報紙、錫伯語的電台等等。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之後,發現了錫伯語與滿語的高度相似性,於是從錫伯族人當中招募了一批學生,在北京學習漢語之後,從事滿文檔案的解讀工作。這項工作持續了近30年,爲研究清代歷史作出了至關重要的貢獻。

另一方面,滿語作為瀕危語種,如果需要傳承,就需要有人來傳授,而現有的滿語使用者,大多是年邁的老者,無法負擔起傳承的工作。而錫伯語的使用者較多,其中不乏年富力強而又具備一定文化水平者,對挽救滿語能起到很好的作用。拓永浩說,自己的哥哥在世的時候,就有墨爾本大學研究中國語言的教授,邀請哥哥去錄製語音資料,以作為研究和拯救滿語之用。現在,他自己也網上開辦授課班,在綫教授錫伯語,偶爾還會應中國方面的邀請,去為學生講學,爲錫伯語和滿語的傳承作出自己的貢獻。

 

經歷豐富的藝術人生

拓永浩自己的人生經歷,也非常豐富。除了錫伯語、滿語專家之外,他還有一個身份就是畫家。學生時代的拓永浩從新疆藝術學院油畫系畢業,又進修了舞臺燈光設計,於是成了當時新疆非常缺少的「舞臺美術設計」人才。時值文革,新疆也和全國各地一樣,要排演各種樣板戲,拓永浩也就隨著新疆藝術學院的部分師生,到達南疆的喀什文工團擔任美工設計師,爲南疆文藝工作的發展奠定了基礎。文革之後,拓永浩調到新疆話劇團,擔任同樣的工作,先後為20多出不同題材的話劇設計舞臺佈景、服裝道具等,曾獲得自治區級別的大獎。

1987年,拓永浩投靠自己已經移民澳大利亞的大哥,來到了墨爾本。移民之初,拓永浩的英語尚不過關,於是只能在農場工作,後來又進入汽車製造廠當工人。在政府的幫助下,拓永浩通過學習改善了自己的英語水平,漸漸開始在工作中發揮自己的專業技能。拓永浩回憶說,當時澳大利亞的汽車外觀色彩比較單調,不是黑色就是藍色,他在工作中提出建議,試圖改變這種單調。之後,拓永浩還在巧克力工廠工作,同樣對巧克力的包裝作出了改善。

打工歸打工,拓永浩心中的事業顯然還是舞臺美術。終於,他獲邀參加澳大利亞丹登農一家劇團的工作,從事美術設計。期間參加了大型歌劇《Hello Dolly!》的舞臺美術工作,受到了廣泛的好評。

如今的拓永浩退休在家,不時技癢還會創作幾幅油畫,風采不减當年。他的一些作品還被中澳兩國的美術館或者收藏人士收藏。祝願他在今後的生活中,繼續爲錫伯語和滿語的傳承作出貢獻,也繼續創作出更好的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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