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洲眼看世界
1 我們都是澳大利亞人
今年開始, 我會以「澳洲眼看世界」主題撰寫個人專欄。

為甚麼呢? 因為生活在澳洲30多年, 並且長期以推動華人融入社區作為生活及工作目標, 我發現自己已不知不覺之間, 成為很少數的一群。我既不是出生於這裏對移民生活一無所知的「土澳」或「白澳」, 又不是不認識主流社會制度及生活的新移民, 但也不是認為自己還是屬於中國、香港、台灣或是東南亞的華人, 而是一個已定居澳洲並且以這裏為家及要在這裏與下一代及朋友走完人生路的澳洲人。因此,我想以這一個角度, 來與讀者分享如何看這一個社會及世界。我相信, 雖然我們從不同年代從不同地方來到這裏,但最終都會是以一個澳大利亞人的眼光來看世界。
華裔原住民
在剛過去的澳洲日, 《同路人》雜誌首次舉行慶祝活動。起因是在去年, 我們出版了幾個華裔原住民的故事, 令我感受到華人與原住民, 是可以有交集的。
一個華人男子, 來到澳大利亞定居, 要是娶了一個原住民女人, 他們的下一代就是華裔原住民。在墨爾本或是雪梨這些大城巿, 因為華人眾多, 華人與原住民通婚的機會可能不高, 因為在這些城巿,根本就沒有多少原住民居住。不過在西澳州的一些小鎮, 情況就不一樣。在西澳北部的Kimberley地區, 就有一些從太平洋海島來的人在生活, 間中也有一些華人定居, 與原住民通婚, 並不罕見。
多年來生活在原住民中間的華裔畫家周小平先生, 與華裔原住民ANU教授Peter Yu(教授父親來自廣東姓Yau), 數年前開始要作一個有關華裔原住民的研究, 瞭解他們的生活。他們得到資助, 採訪了不少華裔原住民, 記錄他們的歷史, 編成了” Our Story: Aboriginal Chinese People in Australia”一書, 將要在今年四月出版, 並且會在澳華博物館及坎培拉的國家博物館進行展覽。我相信這是很有意義的事。
我把《同路人》雜誌去年刊出過的故事, 編成小冊子, 希望能引起大家的興趣, 並在澳洲日這一天辦一個慶祝會推廣。最初打算在博士山一間英語教會內舉行, 不過教會的長執認為澳洲日就是英國人侵略原住民的日子, 不宜慶祝, 不同意在那裏舉行。結果是我們改在社區藝術中心舉行, 也是一樣。不過, 我想移民大多是支持慶祝澳洲日的。
澳洲日還是侵略日?
為甚麼呢?不錯, 英國人來到澳洲, 奪去了原住民的土地, 在今天看來不是文明人的行為。不過, 在當時的社會, 在歷史的洪流之中, 這不是整個世界的常規嗎? 在中國三千年的歷史之中, 有那一個朝代、那一片土地不是同樣有侵略、 殺戮、滅絕的事情發生呢?這是人類由野蠻走向文明的過程, 今天存在的人, 每一個人的祖先都經歷著同樣的不文明, 為甚麼只有當年英國人的後代, 要向今天的原住民道歉? 難道原住民之間, 在六萬多年期間, 沒有發生過同樣的事嗎?
認為英國人來到澳洲傷害了原住民而要表達道歉的話, 是假設了世界原來是美好的, 是英國人的艦隊登陸澳洲作了壞事。他們會以為沒有這些罪行, 世界就會變得美好, 他們也認為承認、道歉、改正是必要, 卻沒有想過, 這是對今天澳洲社會完全的否定。
今天我們生活在英式的文明管治制度, 就是建基於這些最初殖民者的侵略。而選擇移民到澳洲定居的人,大多是認同了這一個制度在這片土地上實施而建立的社會, 請問在這情況下, 我們如何能把這一日視為侵略日呢。還有的是, 今天移民多是願意藉著慶祝澳洲日, 建立對這一個國家的認同, 而不是去追思原住民的傷痛。說到底, 今天的移民, 有多少人會見過、接觸過、或是與原住民一起生活過呢?
來自中國的移民, 三千年來在中國歷史中見到侵略者對原來居住的人的傷害還不夠多嗎?只是今天中國人身上, 流著的不都是侵略者與被侵略者混在一起的血嗎?那麼, 我們誰要向誰道歉呢?若有人認為把漢人都變成蒙古帝國奴隸的成吉思汗是中國人最強大的領袖, 或是下令「揚州十日嘉定三屠」的滿洲人也是中華民族一部份,我們能分清楚自己是傷害人的還是受傷害的一群呢?我只能說,我們每一個人都是背負著人類不光彩的歷史, 也同時是被傷害的人,每一個人同時都具備這兩種身份。因此,我們能以這樣的理由, 來拒絕團結今天的所有人, 來建設多元文化澳洲嗎?
無法理解多元文化的澳洲人
自1973年通過的反歧視法案, 改變了白澳政策,澳洲社會走向多元文化。不過,這並不表示澳洲社會每一個人都接納了這樣的改變。一個人的改變, 不單是頭腦認知就會產生, 而是由長期的經驗、反省、實踐才會導致行為的改變。很多時候, 是要通過很長時間,才會有些微的改變。
一名在政府推行政策的官員, 可能會認同移民會跟在這裏出生的人有同樣的權利,但不等同於他有能力明白移民的背景對他們在這裏生活遇到的困難及限制, 因此往往會忽略了, 並沒有注意到移民是否根本不知道、不明白相關的政策。例如一個不懂得英語的,根本不理解在賭場內張貼呼籲受賭博困擾人仕要尋求賭博輔導, 因而不去找輔導員一樣。這並不表示移民沒有這需要, 而是推行政策的人, 忽略了移民的特性。同樣,每天中午都舉行記者會講解新冠疫情傳播及相應政策的州長, 卻沒有想過絕大部份非英語移民根本不會從主流媒體接收到這些信息,而沒有作好防備疫情的準備一般。
我現時參與在博士山巿中心的英語教會, 會眾都是很有學識熱心敬虔的信徒, 他們很主動地歡迎華人參加教會, 卻不明白為甚麼每週上百的華人會在教會排隊領取免費食物,卻沒有意願參加主日崇拜。殊不知這些排隊的人, 只能作簡單社交談話,根本無法與他們深入溝通, 而這些人都從未有到教會崇拜的經驗, 因此不會參加他們的崇拜。要是沒有打破與他們生活上接觸的障礙,分享信仰也就變得很困難。
因此,我相信不單是移民需要主動融入澳洲, 連土生土長的澳洲人, 也要刻意地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 才能真正地接納從不同文化地區來定居的移民。
多元文化也是主流
在上一期《同路人》我曾寫出聯邦多元文化部長朱利安希爾(Julian Hill)的訪問, 他的一句說話顯得很有見地,就是「多元文化媒體是主流媒體的一部份」, 同樣, 我相信多元文化社區也是主流社區一部份。這表示著, 走進多元文化社區, 也是其他澳洲人主動的改變。
在農曆新年期間, 不少華人社區都會有農曆新年慶祝活動, 我樂於見到更多西人能被邀請並接納邀請參加, 才顯出我們的多元性。同樣, 我們也願意見到華人會出席主流社會或其它族裔的社區活動吧。
周偉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