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文化長者安養地庫政策: 維州工黨政府欺騙華人選票

維州2006年的海外出生人口佔20.4%, 到2021年這15年來增至29.9%, 在家中說英語以外語言人數由20.4%增至27%。因此，兩大政黨由2010年開始, 主動提出對移民友善的政策, 爭取他們的認同。2008年自由黨領袖百魯(Ted Baillieu)在本刊設立中文的反對黨領袖專欄, 成功爭取了不少華人選票，並在2010年成為州長。2014年工黨安德魯斯提出要購買土地, 租予華裔及印度裔社區興建護老設施, 從自由黨手上奪回兩個最大多元文化社區的選票, 工黨自此執政至今。2018年, 安德魯斯重施故技, 撥款725萬元, 建議在博士山附近再購買土地,邀請華人社區組織興建更多護老設施。然而至今土地是買了, 但維州政府承諾提供給少數族裔興建長者護理設施的四幅土地, 卻多年空置, 仍未交在少數族裔社群手中。

工黨自2014年開出承諾, 興建數百個適合他們語言及文化的護理設施。然而，11年過去，至今仍未為維州華裔及南亞裔長者提供多一個住宿床位。而原本規劃用以建設這些設施的土地,卻長期空置, 令數以百計不懂英語的長者, 在人生最後階段, 長期生活在無法與人溝通及得不到合理照顧的環境。工黨政府內部出現了甚麼問題, 主流媒體及社會也漠視不理。

多元文化長者安養地庫

在維多利亞州，政府於近年提出多項關於多元文化社區長者照護的政策，當中包括「多元文化長者安養地庫」（Multicultural Aged Care Landbank）計劃。表面看來，這項政策是為不同文化背景的長者，特別是華裔、印度裔及其他移民社群的年長者，提供具文化與語言敏感度的護理設施。然而，細看其政策成形、演變至今的落實方式，尤其華人社區在其中所遭遇的挑戰與不公；華人社群在參與、監督與保障自身利益方面，需要更加保持警覺。

本刊希望透過這篇文章，讓居於墨爾本的華人長者及家庭、華人社區組織更加了解該政策，並為自己或親友的晚年照護提前做好準備。

政策起源：承諾、前導與初始試點（2014–2015 年）

在 2014 年維多利亞州大選前夕，Victorian Labor Party（維州工黨）推出了包括創造十萬個工作機會、大規模基建項目等在內的政策平台。儘管教育、健康、交通等領域有所提及，但仔細檢視2014年選舉期間的公開宣傳文件，並未見「多元文化長者安養地庫」政策以明確形式出現。這意味著該項政策在當時可能只是選舉中的小眾承諾，而非主要政綱。

這樣的「低調啟動」為日後政策調整留下了空間：因為最初並無強而有力的公共監督與明確界定，其後政府可在實施中進行較大範圍的變動或折衷。

於 2015 年 7 月，工黨政府公告與非營利機構 Southern Cross Care 簽署協議，在 North Williamstown 崗位興建一座設有90個床位的長者安養設施。官方稱此屬「長者安養地庫計劃」的一環，用意在於解決因內城及中城區產業用地價格上升，令非營利照護機構難以在近市區取得用地的問題。由此可見，該政策在名稱上加入「多元文化」標籤，但實質上原為一般土地儲備／非營利照護機構支援計劃，並未從一開始明確聚焦「文化背景多元的長者」社群。

這種「名稱承諾與實質行動不一致」的初期模式，為日後華人社群被邊緣化埋下伏筆。

政策演變：從土地儲備到改變條件（2016–2024 年）

2017 年 10 月，維多利亞州政府由衛生與人類服務部（DHHS）針對華人社區發布長者安養設施徵集意向書（EOI），於 Springvale South 選址。此份文件指出，申請機構可為「現有或初期成立非營利華人社區機構」，並無需當時即為「已核准長者照護服務提供者」。重點放在「具有文化敏感服務能力」及「籌集資金能力」。

結果，澳洲華人社區議會維州分會 Chinese Community Council of Australia (Vic Chapter)（CCCAV）於 2018 年 10 月獲選，並與一家已有長者照護提供經驗的機構 Doutta Galla 配對，預計於 Springvale South 興建。此一進展曾被視為華人社群的重要勝利。不過, 其後CCCAV據說因為籌措資金不成功, 最後沒有取得土地。

在 2019–20 年州預算中，政府撥款超過1000 萬元，購買了在 Templestowe Lower  227 Manningham Road 的一萬平方米土地。2021 年發出第二次 EOI，尋求華人社區「非營利組織」申請，以租賃優惠方式取得土地, 歡欣機構也有參與該申請過程。

然而，此項申請過程中出現嚴重延誤。歡欣構構表示，自 2022 年初提出完整申請後，政府邀請了 Ernst & Young 審查而拒絕在2022年大選前作出決定。2023 年7月, 在歡欣機構多次交涉後, 負責項目的衛生部決定要重啟整個申請程序。據歡欣機構估計，延誤造成建設成本上漲約 20%, 超過6百萬元以上。

不過, 衛生部一直沒有開始招標, 其後2023年10月安德魯斯辭職, 州長Jacinta Allan任命了新的長者護理部長, 歡欣機構爭取遊說部長Ingrid Stitt, 並向多名工黨及獨立聯邦議員尋求協助, 可惜政客們表示有心無力。直至2024年9月, Ingrid Stitt指派顧問, 協助歡欣機構再次與衛生部商討。歡欣機構向衛生部官員建議, 要盡快開展招標計劃。

2024 年 11 月，政府針對四塊土地（含華人社區兩塊、印度社區兩塊）發出新 EOI，但這次申請條件明確規定：申請者必須為「已核准的住宅長者照護提供者」（Approved Provider of Residential Aged Care）——這使得多年參與過程、但尚未具備核准提供者地位的華人社區機構如歡欣機構被排除在外。事實上, 現時維州僅有三所提供中文生活環境的華人長者護理設施, 可以說, 這樣的改動, 把由社區主導的護理設施重新交回給主流經營者。此外，該 EOI 並未有專門通知華人社區及先前曾參與投標的機構，且準備時間極短，不足四週, 可以說是程序不公平, 不讓華人社區組織有時間可以申請相關牌照。

這標誌著該政策從支持社區主導機構轉向大型已具資格提供者，結果讓華人社區機構多年投入準備，卻最終失望。

從承諾轉向邊緣化: 由社區主導變為大型提供者

政策起初設計為「多元文化社區機構參與」的模式，尤其對華人社區而言，是一次重要機會。2017、2021 年 EOI 提出時，華人社區機構被允許參與流程、具潛力轉身為長者照護提供者。然而 2024 年 EOI 條件卻變為必須「已核准提供者」才能申請，直接使社區組織被淘汰。此一逆轉不僅缺乏公開合理解釋，更直接破壞了許多華人機構多年的投入與準備。對華人社群而言，這意味著：政府承諾的土地儲備、建設長者設施的機會被降低，社區主導的可能性被弱化。

此外，政策的「多元文化」標籤掩蓋了政府資源、程序向大型主流機構傾斜的現實。對於華人社區來說，這不僅是政策落實問題，更是文化背景、語言服務與社區自決權的隱形削弱。

根據 Ethnic Communities’Council of Victoria（ECCV）2018 年報告指出，維州65歲以上非英語背景長者超過三成，這些長者往往因語言、文化背景不同，在照護服務中處於弱勢。

若照護設施從「社區主導」變為「大型提供者主導」，華人長者獲得具文化和語言敏感性的照護機會可能因此縮減。這意味華人長者可能被迫接受較少語言、文化照顧的機構服務。

政策從「提供土地給社區建設」變為「僅限大型機構申請」，等於削弱了華人社區自建、自主的可能性。對於華人機構而言，這樣的轉變意味著：多年準備可能付之東流，社區主體的參與權益被弱化。

此外，當政策程序變更、資訊不透明、申請時間緊迫時，語言背景或資源較弱的華人機構更可能被擠出流程。這加深了社區與政府在長老照護議題上的信任落差。

華人社區不能再當旁觀者

多年來，維多利亞州政府以「多元文化長者安養地庫」政策向移民社區傳遞晩年照護承諾：提供適切設施、保障文化語言服務、支援社區主體建設。然而從華人社群的經驗看來，該政策從名義到實務的轉變暴露出「承諾過度」的風險——社區曾被邀請參與、卻最終被大型機構主導；土地儲備承諾長期沒有兌現；加上程序不透明、條件變更頻繁。結果是急待落實的政策變成紙上談兵。

對墨爾本的華人社區而言，這不是單純的政策分析，而是與自身長者照護、社區未來福祉密切相關的實務問題。華人家庭與機構不能只是等待政府善意的安排，更必須主動參與、提前佈局、監督流程、倡議文化敏感照護，確保在自身晚年或社區內的長者，能獲得真正「適合華人文化」的照護。

還有更深層的問題是工黨這一個表面有誠意的政策, 在2014, 2018, 及2022年的維州選舉中, 明顯是誤導了少數民族社區, 偷取了他們手上的選票。本刊在2022年選舉中, 曾質詢安德魯斯州長, 為何失信於華人, 安德魯斯當時傲慢地回答, 「地我們已經買了, 是你們華人社區不要這些土地, 並不是政府失信。」

我當時回應, 「不要土地的是2018年退休的工黨前議員林美豐先生成立的澳洲華人社區議會維州分會, 位於Springvale South的土地, 現時在Templestowe Lower的1萬平方米土地, 有2019年自由黨聯邦政府撥款725萬支持, 任何一個華人社區組織都有能力興建。」

只不過, 維州工黨政府這三年來, 面對財政枯竭及巨額債務的管治困難, 根本沒有心思放在關顧及協助華人社區之中。而維州自由黨則是內部消耗, 無法監督維州政府。不過, 聯邦選舉自2022年出現獨立議員潮, 或許明年維州選舉, 若是有獨立的少數族裔候選人參加選舉, 或許他們能把這議程, 重新提出, 讓兩大政黨正視。

多元文化社區是時候要爭取發聲, 讓維州政府正視長期忽視少數族裔長者社群需要的問題了。

文 : 周偉文

圖 : 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