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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東軍事衝突升級 外溢風險波及全世界
過去的一周裏,震驚世界的新聞無疑是以色列與伊朗兩國之間的空襲:以色列空襲伊朗核設施,伊斯蘭革命衛隊總司令喪生,德黑蘭向以發射百餘無人機。

這可能是1980年兩伊戰爭之後伊朗領土遭受的最大規模的軍事打擊。目前,以色列與伊朗之間的空襲似乎仍局限於兩國之間。聯合國及多方已廣泛呼籲要求雙方保持克制。隨著地區局勢再度驟然升溫,國際局勢持續變亂交織。
昨日的「因」 今日的「果」
早在1908年,伊朗就發現了國土上的第一個大油田——麥斯傑德伊蘇萊油田,該地遂成為中東地區石油工業的發源地。在二戰後亞非拉民族主義大潮中,經過艱難的談判,1953年伊朗政府如願與跨國資本達成協議,伊朗國家石油公司與國際石油財團平分石油利潤。從此,伊朗石油產量大增,滾滾的石油美元隨之湧入國庫。隨著伊朗國庫一起膨脹的是國王穆罕默德·禮薩·巴列維的大國雄心。
1963年,伊朗在巴列維國王的主持下,開展了一場「白色革命」,其核心內容是土地改革。一時間,伊朗國力蒸蒸日上,號稱「世界第九富國」。誰料想,韶華易逝,轉眼已成明日黃花。在短期的空前繁榮之後,伊朗經濟在1975年盛極而衰。由於世界石油需求萎縮,油價驟降,政府財政從上一年的盈餘20億美元一變為73億美元的赤字。大手大腳已成習慣的伊朗當局被迫實行緊縮政策,兩年內將開支削減了190億美元,超高速的經濟增長戛然而止。
在危機期間巴列維國王實行的是一種在政治上自殺的自相矛盾政策:既實行自由化政策,又試圖抱著專制王權不放;面對自由化政策釋放出來的政治參與訴求,在妥協和鎮壓之間猶豫不決,頻繁地尋找和懲罰替罪羊。結果,反對派越來越激進,國王越來越眾叛親離。1978年12月10日,100多萬民眾走上了德黑蘭街頭,要求推翻君主制,建立伊斯蘭政府,擁護霍梅尼——已被巴列維驅逐出境的宗教領袖為國家領袖。
作為世界上最大和最重要的什葉派國家,伊朗國家與宗教的關係,明顯地不同於伊斯蘭教遜尼派國家。簡而言之,自16世紀初什葉派成為伊朗國教以來,雖然發生過一些變化,但是什葉派歐萊瑪始終是一個最重要的社會階層和政治力量。1979年1月17日,綿延兩千五百零八年的波斯君主統治轟然倒塌。300萬伊朗人排成32公里長的佇列歡迎領袖霍梅尼從巴黎飛回德黑蘭。
巴列維王朝雖然結束近半個世紀了,但其影響卻波及至今。要知道,此次以軍對伊朗突襲的行動目標就是要「打擊伊朗核設施、彈道導彈工廠和軍事能力」。以色列情報顯示伊朗核能力正逼近武器化「紅線」,部分設施進入關鍵階段,於是奉行「先發制人」策略,此次集中打擊核設施與防空系統,意圖在伊朗實現核能力前徹底摧毀其核心資源。而伊朗的核武研發計劃,從巴列維王朝時代就已開始,代號為「鮮花工程」。

美國態度依舊謹慎
截至目前,以軍已在空襲中打死20餘名伊朗軍事指揮官,其中包括伊斯蘭革命衛隊總司令侯賽因·薩拉米、武裝部隊總參謀長穆罕默德·巴蓋里等高級官員和數位核科學家。此前在以軍襲擊中受重傷的伊朗最高領袖哈梅內伊的高級顧問、伊朗國家最高安全委員會秘書阿里·沙姆哈尼,也在14日因傷勢過重離世。外界普遍認為,沙姆哈尼與哈梅內伊關係密切,是哈梅內伊的重要「心腹」。在以色列首輪攻擊行動結束後,伊朗稱以色列將付出「沉重代價」,伊朗陸軍總司令穆薩維隨即下達「報復以色列」的命令。
為應對迅速惡化的安全危機,安理會調整了原定議程,緊急召開了此次有關伊朗與以色列衝突的會議。聯合國主管政治和建設和平事務的副秘書長迪卡洛重申秘書長對中東地區任何形式軍事升級的強烈譴責,敦促以色列和伊朗保持最大限度的克制,不惜一切代價避免演變為更大範圍、更具破壞性的地區衝突。只是聯合國的呼籲是否被重視還是被忽視,目前尚不明朗。
而美國是否會被拖下水,亦不得而知。特朗普總統不斷對外界宣稱,他的主要執政目標之一就是不讓美國被捲入另一場「永恆的戰爭」。隨著以色列開始大規模攻打伊朗,特朗普的這一許諾卻正在經受到前所未有的考驗。儘管美國一再否認,伊朗顯然認為美軍支持甚至默許了以色列的攻擊行動。特朗普亦警告伊朗,切勿輕舉妄動攻擊美國目標,否則將遭到美軍前所未見的全力報復。
早些時候,路透社援引兩名知情官員透露,美國總統特朗普已經否決了以色列向美國提出的殺死伊朗最高領袖哈梅內伊的計劃。不過,其中一些因素也不是特朗普能控制的。如果伊朗通過襲擊紅海等國際航運,對特朗普施加壓力,迫使他管束以色列,這可能引發全球能源危機。目前,特朗普表示美國有可能介入以色列和伊朗之間持續不斷的衝突,但目前尚未介入這場衝突;同時,特朗普表示願意接受俄羅斯總統普京在以伊衝突中擔任調解人,普京已就此事致電,並與其進行了深入交談。
在美國國內,特朗普也面臨著越來越大的壓力。一些共和黨人認為,如果在外交上無法迫使伊朗「棄核」,美國可能別無選擇,只能軍事介入這場衝突;而推崇「美國優先」運動的右翼人士,則紛紛要求特朗普堅守他們主張的孤立主義,切勿陷入一場新的中東戰爭。中東衝突升溫之際,世界七大工業國集團(G7)峰會亦於加拿大展開。本次出席國家除了G7代表(德、英、美、加、法、義、日)之外,另外也邀請了澳洲、巴西、印度、烏克蘭、墨西哥、南非、韓國等七國的領導人,以客席國身分參與。期間,如何緩解以伊衝突,必將會是峰會的重點之一。
澳大利亞需早做籌謀
在美國政府面臨國內騷亂與中東局勢動盪之際,澳洲總理阿爾巴尼斯G7峰會之行的關鍵任務之一就是向美方爭取關稅豁免。這是阿爾巴尼斯與美國總統特朗普進行的首次面對面會談。
除了關稅問題之外,阿爾巴尼斯還會在會談中強調澳英美聯盟(AUKUS)安全協議的重要性。該協議旨在由美英協助澳洲建構核動力潛艇艦隊,以強化印太地區對中共的威懾。
此前,兩位領導人已通過電話交談過三次。美國已呼籲澳洲把國防開支增至國內生產總值的3.5%,但遭到阿爾巴尼斯的非正式拒絕。此外,美國還啟動了對2021年由拜登政府簽署的AUKUS協議的全面審查,以確保其符合特朗普政府「美國優先」的政策路線。AUKUS協議的審查預計將在30天內得出結論,但五角大樓並未透露具體的時間表,所有變動將通過「官方管道」向外發佈。
AUKUS軍事聯盟於2021年9月正式宣佈成立,協議內容中,美國和英國將向澳大利亞提供核潛艇技術,幫助其建立核潛艇編隊。這項協議的實施,意味著澳大利亞將獲得8艘基於英國設計、採用美國技術的新型核潛艇,預計前五艘潛艇將在21世紀50年代中期交付。今年2月,澳大利亞已向美國支付了首筆5億美元款項,用以啟動這一龐大的專案。只是美國白宮換了主人,讓AUKUS的實施徒增變數。AUKUS被普遍視為針對中國的軍事杠杆,協議不僅涉及澳大利亞核潛艇的建設,還包括三國在高超音速武器和量子技術等領域的合作。如今,美國卻意欲撤退,留下英澳兩國本在協議中屬於支持的配角,只能提心吊膽,等待五角大樓的最終決定。
洛伊研究所的最新民調顯示,大多數受訪者認為如果澳洲遭到攻擊,美國會來澳洲防禦,63%的人表示同意,這一比例較近年來類似問題調查中的75%有所下降。八成選民認為與美國的聯盟對澳洲安全至關重要,這一支持率與2023年和2024年基本相若。也就是說,儘管對美國的信任因特朗普「令人震驚」且「打破常規」的外交政策而有所下降,澳洲人仍繼續支持與美國的強勁軍事關係;對AUKUS核動力潛艇協議的支持也保持穩定,三分之二的受訪者表示支持,與2022年以來的水準相似。如果此次美國政府廢除AUKUS協議,則很有可能打破目前的局面。
其實,澳大利亞政府不妨轉換思路。潛艇是傳統軍事領域中重要的海軍作戰力量,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潛艇的技術戰術性能快速提升,活動範圍遍佈各大洋,遂行任務也更加多樣化。如今時過境遷,新技術不斷湧現,比如俄烏戰爭中,無人機得到了廣泛應用,改變了傳統的作戰方式,對雙方都產生了重要影響。烏克蘭利用無人機進行偵察、目標定位、打擊和戰場管理,而俄羅斯也部署了無人機進行類似任務。而澳大利亞恰好在無人機技術方面發展迅速,特別是在商業和農業領域,而應用至軍事領域並非不可能。與其「在一棵樹上吊死」,將命運交給盟友,不如自己主動掌握命運,及早盤算。
AUKUS的替代品
雖然澳洲人仍接納美國作為盟友,但若然美國要放棄在太平洋與中國較量的軍事影響力,澳洲是否仍需要AUKUS變成了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前總理基廷一直認為,澳洲的地理位置是澳洲安全最大的資產。與澳洲最近的國家是印尼,但印尼在軍事上未能對澳洲構成重大威脅,而印尼的經濟實力,亦令它在短期間無法提供極大資源成為軍事強國。至於已成為軍事大國的中國,海軍或陸軍要威脅澳洲的話,要經過東南亞諸國亦不容易。所以AUKUS的潛艇計劃,與其說是防守澳洲所需, 倒不如是增強澳洲在地緣政治中的影響力。若然美國要退出, 而英國又專注歐洲,澳洲這一場戲還有能力唱下去嗎?
從保衛澳洲本土安全來說,俄烏戰爭的經驗顯示消耗性軍工生產能力、衛星通訊、情報、配合無人機或無人艦戰略及防衛導彈等,更可能是未來戰爭要面對的優先項目。
若然美國對AUKUS熱心減退,是否給予澳洲重新思考AUKUS的必要性的機會,相信在阿爾巴尼斯與特朗普會面,會能看出一點端倪吧。
文/本刊編輯部
圖/網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