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攘外必先安內」？——土耳其爆炸背後的困境

「攘外必先安內」？——土耳其爆炸背後的困境

文：本刊編輯部

圖：新華社、維基百科

10月10日，土耳其首都安卡拉發生炸彈爆炸事件，死傷數百人，是土耳其境內近期最大規模的襲擊事件。雖然實施襲擊者被認為是極端組織「伊斯蘭國」ISIS，但由於死傷者多數是親庫爾德人士，很多人都猜測土耳其政府事先已經獲知襲擊計劃，但未作防範。庫爾德人是怎麽回事，他們與土耳其關係如何，何以土耳其政府被質疑「借刀殺人」？

恐怖襲擊是「借刀殺人」？

土耳其工會組織和親庫爾德的人民民主黨支持者原定10日上午在首都安卡拉衛生廣場舉行和平集會，呼籲土耳其政府和庫爾德工人黨停止愈演愈烈的武裝衝突。不料，集會地附近的安卡拉火車站發生兩起爆炸，導致至少95人死亡、246人受傷。事件發生後，土耳其政府遭受各方嚴厲批評。調查表明，很可能是兩名攜帶爆炸物的自殺式襲擊者製造了此次事件。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10日發表聲明，強烈譴責安卡拉發生的爆炸襲擊事件。「這次爆炸襲擊事件完全針對土耳其的和平、團結與穩定。那些在反恐鬥爭中搞雙重標準的人和組織給予了恐怖主義最大的支持，」埃爾多安說。土耳其臨時政府總理達武特奧盧承諾將儘快查出爆炸案元兇。他認為，極端組織「伊斯蘭國」和庫爾德工人黨等可能是幕後黑手。

這次襲擊事件的死傷者大多為親庫爾德的人民民主黨支持者和部分土耳其左翼人士。人民民主黨領導人塞拉赫丁·德米爾塔什表示，此次襲擊和今年7月5日發生在土耳其東南部迪亞巴克爾省以及7月20日發生在桑利烏爾法省敘呂奇鎮的爆炸襲擊應係同一夥人所為。他認為，政府應該對此事負責，因為他們不可能沒有事先獲得相關情報。

土耳其議會第二大黨共和人民黨領導人克勒奇達若奧盧11日發表聲明，呼籲調查導致巨大安全漏洞和情報部門失職的原因，並敦促相關責任人引咎辭職。「我們做好了全力支持打擊恐怖主義的準備，」他說。議會第三大黨民族行動黨領導人巴赫切利10日發表聲明說，土耳其政府暗中同情和接近恐怖組織是導致爆炸案發生的重要原因，而情報部門和警方失職也是造成這一災難的幫兇，無辜的土耳其民眾成為政府外交不力的犧牲品。據土耳其《共和國報》報道，土耳其情報部門消息人士透露，土警方在事發之前三天就已經接到了此次和平集會可能遭遇爆炸襲擊的警告，但沒有給予足夠重視。

庫爾德人和他們的建國夢

庫爾德人是一個生活於中東地區的遊牧民族，為西南亞「庫爾德斯坦」地區的基本居民。總人口約3000萬，主要分佈在土耳其、敘利亞、伊拉克、伊朗四國境內，有少數分佈在阿塞拜疆和亞美尼亞、俄羅斯山區、以色列等地，在中東是人口僅次於阿拉伯、突厥和波斯民族的第四大民族。庫爾德人是中東地區最古老的民族之一，相傳是古代米底亞人的後代，兩千多年來一直都在庫爾德斯坦的山區活動，過去都過著遊牧式生活，後來不斷向周邊地區擴散。大部分庫爾德人都是伊斯蘭教信徒，其中多數爲遜尼派穆斯林，少數爲什葉派穆斯林。還有部分庫爾德人信奉雅茲迪教派、阿里伊拉希教派等其他宗教。

庫爾德族人是土耳其人口最多的少數民族，有1400萬人，其中大約700萬人生活在東部和東南部大片地廣人稀的地區。土耳其的大多數庫爾德族人都是穆斯林，他們外表上和土耳其人沒兩樣，但是在語言、文化和家庭傳統上却大相徑庭。

庫爾德人和土耳其人之間的矛盾衝突早有歷史記載。雖然庫爾德人沒有像亞美尼亞人那樣經歷土耳其奧斯曼帝國政府的種族屠殺，但庫爾德人一直爲獨立而奮鬥。在現代土耳其共和國建立之後，他們之間的關係急轉直下。在實質上建立起土耳其國家的《洛桑條約》中，庫爾德人是一個少數民族，權利沒有得到任何保證。長期以來，土耳其政府不承認庫爾德族人的存在。在土耳其的人口調查中，政府仍然不准任何人把自己歸為庫爾德人，也不以庫爾德人來稱呼他們。身份證上亦不允許「庫爾德人」字樣出現。

1984年阿卜杜拉·厄賈蘭建立了庫爾德工人黨。從1980年代中期開始，分離主義者的騷亂升級，而土耳其東南部也進入了長期緊急狀態，經過1980至1990年代長達15年的戰爭，死亡人數達到了3萬人以上。1991年，阿卜杜拉·厄賈蘭在肯尼亞被捕。21世紀開始，厄賈蘭呼籲他的追隨者放下武器。

近年來，庫爾德人的待遇有所改善。土耳其申請加入歐盟為了獲得批准，不得不開始尊重少數民族的文化和民族權利。2002年，土耳其政府允許用庫爾德語言廣播，然後又進一步同意在語言學校裡教授庫爾德語。東南部的緊急狀態被解除。政府補償在衝突中被迫遷移的農民。

難以見容的「庫爾德斯坦」

當然，庫爾德人的遭遇雖然悲慘，但並不意味著他們的訴求就合理。庫爾德人主要分佈在土耳其、敘利亞、伊拉克、伊朗境內，庫爾德人夢寐以求想建立的「庫爾德斯坦」國，需要從這四個國家裏把庫爾德人聚居區劃出去，這對任何一個國家來說都是不可接受的。故此，上述四國在很長時期裏，都把反對庫爾德人建國視爲共同利益。

伊拉克戰爭為庫爾德人帶來了轉機。受到國際制裁的薩達姆政權控制力下降，美國又在伊拉克北部劃出禁飛區保護庫爾德人，庫爾德人在伊拉克的地位顯著提高。伊拉克戰爭結束之後，庫爾德人被承認為一方政治勢力，參與伊拉克戰後的政治協商，庫爾德人賈拉勒·塔拉巴尼2005年4月當選伊拉克總統。

中東北非茉莉花革命以來，中東局勢動蕩，各國政府的實際管制力下降，國際秩序出現嚴重鬆動，這無疑又給了庫爾德人一個非常寬鬆的發展空間。叙利亞戰爭期間，庫爾德人以抵抗「伊斯蘭國」ISIS為名，正大光明地公開從事軍事活動，爭取自己的地位。由於叙利亞已經形成五方混戰的局面，頗有些「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的味道。如果庫爾德人最終取得了叙利亞的控制權，或者最起碼在叙利亞實現事實割據，那麽對其他各國的庫爾德人無疑是一種極大的鼓勵，相應地，對於其他三國來說，也就是一種極大的威脅。正因為如此，土耳其政府秉承「攘外必先安內」的宗旨，即便伊斯蘭國大兵壓境，也要以控制庫爾德人爲先，雖然形象盡毀，但似乎又不得不然。